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麵條裡的雙黃蛋

小時候,農村交通不發達,食品也沒有如今這般豐富。壓根就不知道什麼超市,商場。吃的東西也無非是些五穀雜糧,像什麼土豆,紅苕,大米,白菜之類。
  有時也見點油星,吃點肉,卻不能天天吃。一周吃上一兩頓就是十分高興的事情,夠我興奮些日子的。農村那裡叫「打牙祭」。意思不是全懂,可能就是對牙齒表示感謝,用稀少的肉沫對它進行膜拜吧。
  那時,除了肉是我兒時渴望得到的東西外。就數母親為我煮的一碗香噴噴的麵條了,柔軟,順滑,呼啦啦一下子就進了喉。要是能在麵條中磕上一個潔白如玉的雞蛋,更是天倫之樂,做夢也會舔一舔嘴唇。
  麵條在農村很難弄的,麥苗長得很慢,整個冬季都懶得探探脖子,伸伸腰,三四月布谷鳥叫,草長鶯飛,才拔節生長。待抽穗,發黃,母親便用背簍割回,在大大的簸箕裡揉搓,工序十分複雜。當毛茸茸的麥穗變成金燦燦的麥粒時,母親全身常常會起大大的紅斑疙瘩,母親便用藥酒一個勁兒的擦。
  吃麵條大多在晚上,母親在田間黃土勞作了整天,回家伸手不見五指,又困又乏的情況下,還得餵豬做飯。為了節約時間,早點熄燈睡覺,第二天早起。母親便說,今晚咱們「下」(煮)麵條好不好。我就拍著小手以最快的速度響應,好啊,好啊,聲音特響亮。
  母親餵豬的時候,我就生火。火生好後,母親架了鍋,熬了油,取井水一瓢瓢倒入。待火旺水開,母親就把白花花的麵條放進去,用筷子均勻地攪拌。過了兩分鐘,她叫我退了柴禾。從兜裡拿出兩個自家母雞下的蛋,磕入鍋中。蛋一般打在鍋沿,母親邊磕邊說,這裡火候適中,不易破損,呆會兒咱倆一人一個。我的眼直盯著鍋沿,垂涎三尺。
  開飯時,母親怕燙著我,總是叫我搭了小凳在小桌子旁邊坐下,她給我盛好端來。然後,她自己端了一碗麵條,在門檻旁坐著呼啦啦的吃。
  我用筷子撬開上層冒著熱氣的麵條,圓溜溜的雞蛋就暴露眼底。牙尖破皮,一股清香直撲鼻孔。我捨不得吃,習慣先深深吸上一口氣,再慢慢享用。母親就在一旁催促,快吃,快吃,不然就涼了。
  奇怪的是,每次在我吃完一個蛋後,一攪,碗中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。詫異了,欣喜的問母親,怎麼我碗中多出一個蛋呢,是不是你沒有啊。
  母親微笑著說,快吃吧,媽媽和你一人一個的嘛,怎麼會沒有呢。
  我不信,明明母親磕的就只兩個,我碗中有兩個了,她碗中怎麼還有呢。再說我也沒有看到母親吃啊。我跑過去,在母親的碗裡亂攪了一翻,還是沒有。
  母親為了讓我相信,張大嘴巴說,喏,媽媽早吃了,誰像你那麼慢吞吞的啊,快吃吧。
  我還是半信半疑,母親就驚狀地說,兒子的運氣就是比媽媽好,你那一定是雙黃蛋。我知道,母雞下的蛋中的確有一種個兒稍大,裡面有兩個黃的,但這是很少的啊。
  不過,母親這麼說,我也就信了。如此,很多年,晚間母親磕下去兩個蛋,我的碗中便也有兩個黃。
  再後來,念小學了,早上起晚了,為圖方便省時,母親就給我煮麵條,仍然磕上一個蛋。納悶的是,我很少碰到雙黃蛋。怎麼早上母親磕的就沒有雙黃蛋呢。
  到自己可以煮麵條,磕蛋,挑麵條的時候。我便給母親和我的碗中一人盛一個蛋,這時母親就又開始把她碗中的蛋往我碗中夾。她說,她不愛吃蛋。有一件事情卻令我費解,怎麼每次我盛麵條的時候,就碰不到雙黃蛋呢。
  過了些年數,上中學了,麵條和蛋我都吃厭了。母親也不再往我碗中夾,她看上去吃的很香。母親是什麼時候愛上吃蛋的呢?我疑問。
  多年後,我長大,上大學了,很少留意和去思考麵條裡的雙黃蛋這個問題,直到有一天,在同學家玩的時候,她媽媽拿出一個稍大的雞蛋說,大家瞧,這可是十年難遇的雙黃蛋啊。我猛然驚醒,一直令我費解迷惑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。
  世間的雙黃蛋哪有那麼多呢,有的只是母親的愛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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